赵乾坤又转过头来对宋书煜教训说:“都是你,什么时候你的嘴巴也这么碎了?
关心则乱,你迎上去做什么?她爱咋咋滴,你的关心少一些,她能出这状况?”
宋书煜登时咬了下唇黑了脸,他不耐烦地摆摆手,一幅厌烦的模样:“走吧走吧,在这里聒噪什么,一会儿我们就下去。”
桑红也咧咧嘴对赵乾坤艰难一笑:“对不起,让大家担心了,你们都先下去吧,我休息一会儿。”
赵乾坤抬手拿着两人的装备,分给了其他的人,摆摆手带着人走了。
两人目送大家又背起背包和冲锋枪往山下跑,这才收回了眼光,落到了彼此的身上,宋书煜又是心疼又是懊悔的:
“红红,跑不动你放弃一次不就行了,死撑什么啊!前几天广州马拉松一个十九岁的男运动员跑到了广州赛段的尽头,心脏超负荷猝死,十九岁,风华正茂,仅仅是比你大两岁而已。”
宋书煜忍不住数落她。
桑红惭愧地“嘿嘿”赔笑:“我一贯运气很好的,每一次突破极限,都有这番类似的经历,我真不该多说那一句话,耗尽了呼吸无以为继,才晕倒的;那感觉实在太恐怖了,所幸有你在这里。”
她抬起小手讨好地握握宋书煜的大手,他那手心里有着湿湿的汗意。
“怎么了?这么紧张我?嘿嘿,这么说来,我这一晕还挺划算。”桑红勾勾他的手心挪揄他。
宋书煜一把丢开她的手,掏出纸巾擦擦手,沉默了一会儿,无奈地叹息,纠结异常:
“难道你觉得我当真会你在哪里晕倒,我就在哪里欺负你?为了不被我欺负,你就这样折腾自己?
你明明知道我是吓唬你的,我怎么舍得。”
那声音越说越小,到后边都像是耳语了。
桑红笑了,小脸红红的:“开始是这样想的,有点赌气的模样,可是,到了后来,支撑我跑上来的,其实是你的榜样作用;
那么遥远的距离,两人的体能不差上下,你竟然都能鼓起勇气追赶,而且真的赶上还超过赵队长,真让我敬佩;我怎么能比你弱太多?”
宋书煜听出她话里的钦佩和赞美,心里甜滋滋的,嘴巴笑得都有些合不拢,有些不好意思地说:
“你看到了?不是不让你往上看吗?不听话。”
桑红嘟了小嘴,垂下了眼帘:“怎么可能不看你,你能做到不看我吗?”
宋书煜有些无语地摇摇头,他向上跑着,怎么可能向下看嘛。
“可能咱们感觉不一样,嘿嘿,无论如何,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。”桑红笑得很甜美。
“救命恩人?有什么好处?难不成你现在想以身相许?”
宋书煜不由和她玩笑。
“你这坏蛋,尽想些流氓事情。”桑红说完顿时翻翻白眼,无语望青天,“我现在可以起来了吧,感觉没有什么和往常不一样的。”
“嗯,觉得不舒服的话,我可以背你下山的。”宋书煜有些担心。
“谢了,不舒服我会告知你。”桑红说着坐起来,撑住他的胳膊站起。
弯腰去活动累得肌肉直发抖的小腿,早被宋书煜拉进怀里,环着她的后背指着东方给她看:“你看,太阳出来了。”
桑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,只见东方云蒸霞蔚,太阳出来的地方一片璀璨华丽的光华。
日出,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壮观!
大自然如此的神奇秀美,他们静静地看着美景。
这虽然不是他们一起醒来的第一个早晨,可是,绝对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到日出。
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,有这样的一个怀抱让她依靠,这个男人,渴望把自己拥有的一切东西都和她分享,而且除了超常的优秀之外,还知道提醒她看日出,还不该满足吗?
他并不是不知道浪漫的。
她暗暗下定决心,要知道惜福,调教也要慢慢来,让一个沉默得几近木讷的男子说出这么柔情的话,当真很不容易,而且,她明显地感觉到,这两天他的话和往常相比,稠了很多。
宋书煜拍拍她的背,转身蹲下身体,示意背着她下去。
桑红看着那宽宽的让她垂涎的背,犹豫着,心疼着,不舍着,纠结着。
“上来。”宋书煜的口气是不容拒绝的强势。
“额——你也累了,还是——”心底的体贴占了上风,桑红小声地拒绝。
“背你怎么会累,来吧,缓一会儿,你觉得好些了可以下去跑的。”宋书煜没有起身的意思。
虽然桑红非常高兴并且恨不得立即粘在他的背上不容撕下,可是心底的兴奋和出乎意料的惊喜感,让她不知道怎么表达,她犹豫着用什么姿态爬上去好。
是毫不掩饰地大刺刺地扑到他的背上,显示自己心怀坦荡,还是羞怯温柔地伏下去,显示自己的窃喜。
终于她决心听从心底的呼喊,身体前倾,把小手掌放在他的肩上,宋书煜抬手抓了她的手腕站起,把她的双腿盘在自己的腰上,步子虎势势地往前走。
他的力道和步伐给了她充分的安全感,她不由回忆起儿时父亲那宽阔的脊背来,她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幸运,能得到他这么多的关爱。
……
两个人一起说说笑笑地下了山,上午又进行了一些简单的训练,宋书煜虽然故作不在意地观察着她的反应,不见什么反常,却依然无法放下心来。
吃过午饭,宋书煜说什么也要开车带她到医院去看看,那一刻的惊恐他再不想经历,联想到秦洛水说过的,她妈妈先天性的心脏病,刚刚做了心脏搭桥手术,他隐隐有些忧心。
桑红机敏地想到他认识的那个女军医,不由有些抗拒,旋即想到早晚都要见面,有他陪着,多好的挑战机会,怯什么啊!
……
很快就到了军区医院,宋书煜熟门熟路地直接带了桑红去看心血管的著名医生,在专业上他一贯是推崇梅兰儿的。
梅兰儿一身白大褂,口罩帽子手套,全副武装地坐在自己的坐诊室内。
那鹤立鸡群一般的清雅身姿,即便只是露出一双丹凤眼,也显出超凡脱俗的气质。
中午饭点,正好没有什么人。
她那双美目一看到宋书煜,顿时清亮多情地眯起,她甚至站起身,取下了口罩,脱下了手套,矜持地伸手。
宋书煜礼节性地握了一下,就一触而放:“你好,很久不见。”
她微笑着和他打招呼:
“你也知道很久不见?那怎么不来看我,军演后连个电话都没有。”
她轻嗔薄怒的俏脸透着股子狐媚,宋书煜淡定地微笑道:
“呵呵,我这不是忙吗?这不,一有空就过来了。”熟练地打着哈哈。
梅兰儿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意味,打量着他:“怎么了,很少看你忧心忡忡的?”
宋书煜这才想起,抬手拉出隐藏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。
桑红躲无可躲,只好装可爱地探头对她笑笑:“你好,梅医生。”
宋书煜一怔,他都还没有介绍,她怎么就认识了?
“你好,呵呵,书煜,这位是——?”她清雅的声音微微地拖着尾腔,侧头看着他等着答话。
“梅姐,我的女朋友桑红,你们认识一下。”宋书煜神色自若地给她介绍。
女朋友!
梅兰儿脸上的笑容有些端不住了,目光掠过桌上的手套,现在戴上有些失礼了,她只好勉强地笑着矜持地伸出了右手,招呼道:
“哦,你好你好,你也是部队里的?”
桑红瞧着她那充满嫌恶的姿态,伸手象征性地和她碰碰指尖,咧咧嘴笑道:
“嗯嗯,是当兵的,见到你很高兴,就是我这手,太脏了,刚刚从训练场上走出来,没顾上洗,他就非要拉我过来看病,你瞧瞧我这个模样,哪里像是有病了?”
梅兰儿一听她的话,瞥到她拉着宋书煜的手晃呀晃地撒娇,顿时脸上的微笑有些挣扎,她的眼睛时不时瞟过自己那只被桑红碰过指尖的右手。
“顽皮。”宋书煜伸手想拧她的脸,手指盘旋了一下,却用指尖弹了一下她的脑门,以示惩戒。
侧头认真地对梅兰儿说:“别听她胡闹,她早就洗了手了,洗了很多遍手了。”
“额,你女朋友真可爱。”这解释让梅兰儿疑惑极了,洗过很多遍手怎么听都像是此地无银,这不是明摆着他已经对自己的小女友说过她的忌讳了,这小女人依然如此恶作剧,真真可恶。
瞟了眼右手的指尖,将信将疑,不过,她很理智地努力把自己从洗手这件事情上移开来。
“都说医生是有洁癖的,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洗手,呵呵,人家想观察一下反应嘛。”桑红故意说话嗲嗲的,装得很幼稚。
梅兰儿抿抿唇,有修养地直奔正题:“你哪里不舒服?”
“哪里都舒服。”桑红一点也不配合地耸耸肩膀。
宋书煜好脾气地开口:“红红,别捣乱,”转而对梅兰儿说,“她今天特训,负重越野,跑到山顶竟然短暂性呼吸停滞,我想带她来检查心脏,顺便来看看你。”
“哦,你的心脏一直以来,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?”梅兰儿很温婉地问。
“从来没有。”桑红很确定。
“那家族有没有心脏病遗传病史?”
“如果我妈妈有心脏病,我会有多大的遗传上的几率?”
桑红忽然问。
“额——这遗传类的疾病,都是因人而异的,偶然性非常大,你不用太担心,去拍个片子就清楚了。”
说着她就开了一张条子,撕下来,停下笔忽然又写了一张单子,一并递过去。
宋书煜接了过来,一张一张地看了,扬眉和她对视了一下目光,说:“我们先去拍片,晚些时候过来。”
他步履匆匆地去刷卡交费,拿了透视室票据和一个小药盒走了过来,一边看一边把那小盒子装到衣服口袋里。
带着她往另一栋楼的透视室走去。
桑红有些紧张地捏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,到了透视室门外,死死地抓着走廊拐角不放。
“我不要去检查,我真的没有事,不去检查了好不好?”
她可怜兮兮地乞求他。
“如果心脏不好,早些查出了毛病,就可以早些着手治疗;没有事当然放心了。”宋书煜认真地看着她那惶惑的眼神,心疼地放了她的手,扶着她的肩安慰道。
“不不——不要——”
桑红摇摇头,眼泪在眼眶里转呀转地,转得他的心都痛了。
“乖,你在担心什么?告诉我,我帮你宽心啊!”
宋书煜耐心地安慰。
“我高考体检、考上军校的体检,都是正规的程序,要是有那么危险的疾病,怎么可能过关?
而且,我身体一直都很棒,我从九岁起周末或者放假,就在健身房里打工,一直到考上大学,什么运动我都很努力地去学习,而且做得很好,怎么可能有心脏病?
今天,我就是拼了全力,脱力而成的昏迷,你不要太紧张了。”
桑红清晰地条分缕析来证明自己的身体。
宋书煜抿抿唇,审视她坚定固执的目光,终于叹口气把手中的缴费单和拍片条一起丢到了垃圾箱里,闷闷地说:
“走吧,你不想检查,咱们就回去,奇了怪了,只要是和你牵连上的事情,我这神经都敏感得不得了。”
桑红顿时含涕宜笑,让宋书煜瞧得傻眼,当真是个小丫头,说哭就哭,说笑就笑。
遂带了她转身离开。
那边,他们俩的身影一脱离梅兰儿的视线,她就急速地走到里边的洗手间,把手放在水龙头下边冲洗。
她的确有轻微的洁癖,只是这轻微是看和谁相比来说的,比如和她那个每动用一样东西,都会洗上至少五遍手的老妈来说,她明显算作轻微洁癖,毕竟她只是和人握手之后,才会产生这种洗手的念头,而且,她只洗三遍,用两遍消毒皂而已。
作为医生来说,她太了解疾病传染的各种途径了。
这样认真细致、一丝不苟地洗着手,
她脑海里不停滚动的都是桑红那青春甜美的笑脸。
她羡慕桑红那黑漆漆的眸子里水波一样的明媚,羡慕她喜怒都形于色的稚嫩,甚至羡慕她脸上那明亮的汗水。
那种年轻,让她嫉妒而怅然。
想到宋书煜对她的宠溺呵护,那张小脸,又变成了惹人讨厌的面孔。
装嫩的小丫头眼里流转的狡黠,让她怎么都讨厌不起来,心直口快、想到什么就随口说出来,对于她来说,压根儿就不记得,自己最后一次说心里话的时间相隔多久了。
妈妈从小就对她要求极端的严格,努力地把她培养成心目中的那种理想的女孩子。
她也一直为自己的修养和气质儿自豪,今天,她竟然有些厌恶这种性子了。
那小丫头显然是要故意刺激她让她失态,不可否认,她是有些受不了,难道她是从宋书煜的口中得知自己不喜欢和人握手的?不然,她怎么觉察到宋书煜脸上那忍耐着的笑意?
宋书煜也真奇怪,怎么悄无声息地就喜欢上了这样的小丫头,那年龄,恐怕交流着代沟都不知道有多宽了。
而且,那个无知浅白的模样,怎么配和他站在一起?
可是,想想宋书煜深情宠溺的捏桑红的小鼻尖时,她不由嫉妒又无奈,他是动心了,不然,那面瘫脸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表情,因为他的脸上满满地写着对桑红的焦虑和担心。
记得在大学刚刚注意到他的时候,鹤立鸡群一样醒目。
他明明是中原一带的人,可是普通话却说得比很多正宗的北京人都地道,平翘音,前后鼻音,都分得清清楚楚,他的声音真好听,清爽又不失气势,温和又让人亲近,那感觉,就像是冬末初春的一束透明的阳光。
他五官冷峭,眼神深邃,隐隐的似乎有着化不开的幽伤,可你一旦试图辨识,一不小心就沉入到他的世界。
只不过是在学生会里和他说了几句话而已,他话少,但口才绝对不差,后来她发现,他到校不久就以挑战学校的各种社团为乐,什么功夫和特长都练,练好了就去找名头儿单挑着比赛。
一时间声名鹊起,她也是在他有一次训练到极限脱力昏迷的时候,用自己所学的医学知识,及时地救醒过他,从那之后,他待她才和别人有了不同。
那年冬天,她崇拜的歌手郑钧来这里举行演唱会,他便约她一起去。
同寝室的姐妹都帮她分析,他肯定是对她有了什么想法,不然,那么木讷的人,怎么会主动开口邀请。
她喜滋滋的赴约,即便是她疯狂地对着郑钧挥动手臂,狂呼流泪或者欢笑的时候,他依然稳稳地站着,只是随时伸开了双臂帮她挡开能挤到她的人。
回来的路上,他问:“你最喜欢郑钧的哪首歌?”
她随口说:“《灰姑娘》,可能每一个女孩都在梦想着自己的水晶鞋能帮她找到王子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