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着钱家长子跪伏于地的身影,满场已是再次哗然。
人群固然议论纷纷,一边的钱族长望着钱家长子的身影,却也是顿时怒哼了一声。
这钱大壮家算得上钱族大户,平日里与钱族长家自是无比交好,此次,更是恭请他来镇场的。
然而如今百般计算,老家伙却发现自己也是无计可施。情形更已是被谢修齐寥寥数语,又再次急转直下——此时想的倒不是还能不能成事,而是究竟将败得多惨的问题了……
他左思右想之下,老脸却是有些挂不住了,已是摔门而去。
“此事与我何干?你又哪来的命需要我饶?”谢修齐望着恼羞成怒、夺门而走的老家伙背影冷笑了一声,转回头来,却是再次闲闲问道。
“这还不是——”钱家长子顿时气急,正欲反驳,却又生恐再恶了眼前之人,却是吞吞吐吐,欲言不能了:“这自是我家之错,但……但总是……”
只见他想了又想,却是求助地望向了二虎,目光中已满是哀恳之意。
二虎呆了呆,迟疑良久后却也是走了过来。
“少爷……这样也太……莫如得饶人处且饶人……”
他吃吃说道。
谢修齐望着这憨厚老实的孩子顿时一阵气结——他却也只是想着用这流言逼钱家不敢再索要彩礼,给他们一个深刻教训而已,倒一时没想到在女子名节重于天的古代,这样的攻击无异于生化武器。
正哭笑不得间,却见二虎迟疑着,更是脸色涨得通红,在自己耳边轻声言道:“女子清誉若受污,必难嫁良人,一生受累,因之投缳的都不是没有……且……且钱家小娘子小的见过一次……人很好的……”
他吞吞吐吐道。
谢修齐闻言一楞,醒悟过来的同时,想及二虎最后的支吾之言,心中更已是再次啼笑皆非。
看来这钱顾二家平日里可能倒还有些接触,也怪不得,否则钱家也不至于打起歪主意来,第一个就想到顾家了——不是知根知底,安敢如此欺上门来妄为?想必他们是认为我没陆伯伯靠山了,二虎就更没靠山了,他家又沦落至此,才会起意如此的吧?
只是若是按自己心思,必是别人打来一巴掌,自己就要还他一个脸肿的。但这次却玩斗转星移玩得似乎略有些过火了——而且瞧二虎的这模样……自家妹妹自是不愿嫁的,可对那那钱家小娘子……倒颇有几分君子之思?
若是我……不妥,若真要反逼娶他钱家女子,那别人看来又倒是顾家挟势逼人、不知进退了,况且二虎现在这样子,被自己牵累至此,又有谁家女儿肯嫁?若是强娶,即使成功,想必那小娘子也会大起怨意。
更关键的是,自己还满地屁股没擦干净呢,这次来找二虎更是为了询问当时案情的,还是速速解决此事,不要节外生枝的好。
他失笑摇了摇头,却是再次转向了钱家长子。
“对了,你方才说什么来着?彩礼?是要我顾家退还么?还有,此番莫非真是你娘一力所主?”
他意有所指地再次问道。
钱家长子一楞,心念电转之下已是明白了谢修齐之所以忽然不依不饶之因,更明白了他话中所指之路。
福至心灵之下,他已是灵感有如泉涌,一连串地叫了出来:“三公子,我钱家亦是知书达理的良善人家,家中亦尽是知礼之人,绝无罔顾礼法廉耻、不知妇道之徒。”
“此事乃我爱弟心切,一手所为,一时糊涂才铸成大错,却与我娘我妹妹无干,两个妹妹更是极力劝阻,万望三公子明鉴啊……”
他哭天抢地道。
顿了顿,他续又垂泪言道:“既做下错事,又岂能不赔礼?那些彩礼都是赔罪的……”
也不知他是为了痛失这么一大笔财货伤心,还是为自己此时之委屈而落泪。
“万望三公子垂怜啊……三公子若要还,那就是陷我家于不义污我家之清白,我家就算告到县衙也要让您收下这些!”
最后,他哭丧着脸哀求着,表情之诚恳面容之哀凄,已是让人见之同情闻之落泪。
在场顾氏之人却早是个个面色古怪至极——彩礼变赔礼,还不依不饶,就算告上县衙也要让人家收下?
三公子您才把事情转回来,却又被人家叫嚣着要告上县衙了,可真是够委屈的……部分促狭之辈更已是在心中纷纷想道,将目光戏谑看向了谢修齐。
果然,谢修齐长叹一声,却也是满脸委屈地点了点头:“唉,我自是知道你家也不至于如此不懂礼法妇道的,你却竟是又拿县衙来逼我……唉,我这人,怎的就这么贱,谁都可以如此践踏我脆弱的尊严呢?”
只见他说着抹了抹眼睛,深深地吸了口气,酝酿了会儿情绪后,众人目瞪口呆地见着他的眼眶竟是渐渐湿润了……
钱氏宗族众人一时间脸色已是精彩至极,顾氏宗族众人更是纷纷绝倒。
安萁在谢修齐身后捂住小嘴面容扭曲地蹲了下去。而在他身前,正抹着眼泪的钱家长子浑身抖了又抖,却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嚎啕大哭一场。
气死人不偿命谢修齐却再次幽幽叹息了一声:“那就这样吧,算我怕你了。看在你诚心,赔礼我也就代表二虎家收下了——也能为你家洗清冤屈不是?你也别跪着了,起来吧。你这样对我又逼又跪的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向我求婚,让人家怪不好意思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