竟然是王宝卿!这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!
脑中划过她冷艳的面容,那眼中对燕绍流露出的爱意她是如何也不会看错的,如果连这表象也是假的,那对方的心机可真是深不可测,连她也骗过了。
她是以什么心态对他下了这么多年毒的?是求之不得的还是因爱生恨?
灵玉喘着气,见自家小姐垂着头,也看不清对方是个什么神色,继续说道:“听善雨说夫人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给老爷送吃食了……”
她虽然心性跳脱,但是叶挽思吩咐的事她都尽力做到最好,第一次听自家小姐用这么严肃的口吻要自己去接近善雨,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但是也能感觉到一丝不寻常,此时更是有些战战兢兢的看着叶挽思。
叶挽思敛下了眼睫,有些日子了,那就是跟她入府的时间差不多了,怪不得影卫察觉不到异常,燕绍也是年节才回来的,而那个时候王宝卿还不知道他回了府,自然就没有时间给他下毒了!
究竟是因为她入府打乱了她的计划,还是因为如今她自顾不暇所以才暂时没有给他下毒?
如果真的是王宝卿,那她的目的是什么,燕绍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?
而院外的丫鬟看着风一样卷进房里的灵玉面面相觑,虽然她平日也贪玩胡闹可从未有这般失态过,云嬷嬷远远看着,忙匆匆的走到房门,焦急的道:“小姐,你没事吧?”
灵玉正倚着房门,想到刚才急匆匆的跑进来肯定惹来众人担心了,一把拉开门,笑嘻嘻道:“嬷嬷,小姐没事……”
云嬷嬷看了屋内的叶挽思一眼,见她静静的倚在榻上看书,不由瞪了灵玉一眼,嗔怒道:“你个没大没小的丫头,这般横冲直撞成何体统。”
叶挽思抬眸起身,笑着道:“嬷嬷莫怪,灵玉说了园子里的梅花开得正艳,我正打算去看看呢。”
灵玉在云嬷嬷严厉的眼神下缩了缩脖子,“是啊,奴婢这不是怕小姐在屋子里呆久了闷出病来么。”说着便走到架子上取了披风给叶挽思系上。
云嬷嬷狐疑的看了她一眼,再瞧瞧眉目清冷的叶挽思,终是轻叹一声作罢,只叮嘱着在外莫要着凉,早些回来。
叶挽思站在里间,灵玉巧手的帮她系着披风,透过那娇俏的脸庞,可以清晰的看到站在门前的云嬷嬷,身形倒是越发清瘦了,鬓角也多出了许多白发,不变的是板起脸的严肃表情中总有一抹专属她的慈爱。
云嬷嬷一生无儿无女能让她如此忧心的也只有自己了,莫名的,心头一暖。
走过门前时,叶挽思微微一笑,朝她道:“回来时我叫灵玉折几枝腊梅,好久都不曾吃嬷嬷做的梅花糕了,倒是怀念得很。”
闻言,云嬷嬷点点头,“嗯,老奴等着。”即便面容不再年轻,细长的眼角也已经爬上苍老的纹路,但眼中真挚的情感经过时间的洗礼却越发浓郁,那眸中的点点水光就是最好的见证。
叶挽思温和笑笑,带着灵玉往王府门口走去,出去赏梅是骗人的,阖府上下谁人不知那片梅林是燕梓婳的地盘,她才不屑去那劳什子的梅林,不过是借口出府一趟罢了。
穿过精致的长廊,她心头感叹,灵玉真是越来越合她口味了,这谎话说得眼都不眨。
灵玉收到自家主子赞赏的眼神,嘻嘻一笑,更是得意的挺直了小身板。
这厢主仆配合默契,刚出了亭子的王宝卿却是哀泣的偷偷压了压眼角的湿意,向着对面的至亲之人忍不住的吐露心声,“姐姐,你说,我可有半分做得不好,为何他要这般对我和祁儿?”
自从那日燕绍拂袖离去之后,这些日子二人相处可真是‘相敬如冰’,本就不在一个院子里歇息,那日他气极离去,她又做不出腆着脸去讨好他的事,二人就这么僵持着。
虽然燕云祁这些日子愿意安静下来养伤,也不大吼大叫气急败坏了,本该开心欣慰的,却因他冷冷淡淡的态度伤心不已,刚逢自己亲姐来访,终于是忍不住倒起苦水来。
出了亭子,走进花团锦簇的菊园,那遍地的姹紫嫣红衬得抹泪的夫人更是容颜憔悴,面色苍白。
王玉卿满是不赞同的看着她,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道:“从小你就是这个倔犟的臭脾气,都做人家娘多少年了还是改不过来,人家燕绍是有错,他冷落你们母子俩在外逍遥快活,可这么多年你在这京中可是挣足了面子,哪个达官显贵的夫人不羡慕你,如今不过带回来个女娃娃,燕绍要宠着她那就宠着,总归有一天是要嫁人的,你一个做母亲的去吃人家的醋真是不知羞。”
王玉卿越说越激动,虽说燕绍悄无声息也不打个招呼就带了个女儿回来,但终究只是个女的,更何况过了一两年就可以许出去嫁人了,这个节骨眼上就应该顺着燕绍,他要疼要宠做个样子就是,得了美名又拢络了燕绍还能让她感恩戴德,何乐而不为呢,偏生她这个妹妹就是死心眼,死咬着燕绍在外养女人,对人家进府耿耿于怀。
比起她后院的清净,她家里还有几房妾侍呢,偏还身在福中不知福。
王宝卿一愣,想不到一向跟她同气连枝的亲姐也这般恼她,“那我的祁儿呢,她将我的祁儿打得卧床三个月,你可知我的心有多难受。”
见她依旧满脸倔犟王玉卿叹了一口气,“是,这确实是她不对,既然这样那就扯平了,以后在这府上就相安无事的过日子,你也顶多忍个一两年,到时许了人家也就眼不见为净了。”
相安无事,怎么可能相安无事,她的祁儿鼻青脸肿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,她怎么可能就这样忍得下这口恶气,王宝卿心头气极,却也不打算继续跟自家亲姐说,反正以她的想法她怎么做都不对。
叶挽思绕过假山,本是叮咚的溪流被冰雪凝固,从小径而出还能感觉到冰冷的气息拂过脸颊,冷得刺骨。
王玉卿正跟自家妹妹说着什么,余光便看到一抹雪白的身影从菊园外走过,凝神一看陡然一愣,这精致的侧脸即便是惊鸿一瞥也不可能忘记,更何况是有数面之缘的‘熟人’。
王宝卿一见是她,脸上的哀伤和苦涩立马不见踪影,又恢复了人前那副贵妇人的模样,冷冷一笑:“姐姐,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丫头,看那模样就知道她娘是个了不得的,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多年老往外跑了吧。”
王玉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,盯着边上盛放的大朵菊花若有所思,彼时在徐府,她是不可能听错的,明明是姓叶的啊,难不成是她胡编的,其实本姓是燕?
可她生母又是怎么回事,这镇南王府一门显赫,即便是碌碌无为的公子哥也可以锦衣玉食一辈子了,若她生母不是傻的肯定会紧咬着不放,何必去攀附那不起眼的二流徐府?
直觉告诉王玉卿这事有古怪,却不知道从何说起,看着旁边之人冰冷的脸到口的话就咽了下去,还是等她弄明白了事情原委再跟她说吧。
以叶挽思的敏锐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不远处紧盯的视线,只一眼就足以让她看清那神似的面孔,终于可以解释为什么在看到王宝卿第一眼的时候那种古怪的感觉了。
本是美艳中透着良善,满是温和笑意的脸孔突然变成冰冷愤恨,那般相像却截然不同的表情怎么能不叫人怪异。
听说前任御史大夫有一双貌美如花的女儿,大女儿嫁给了现任的御史大夫,小女儿嫁给了如今的太子太傅燕绍,都是京中炙手可热的清贵之流,一时羡煞旁人,传为佳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