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东大肆屯田,其实还始于江州。当年应詹担任江州刺史时,便大力推广垦田屯种。江州地广人稀,还要胜过会稽,而且山野之间还生活着大量的傒人、蛮人。
对于普通民众而言,这些傒蛮形状似鬼,需要小心提防。但是对于各自都有武装力量的豪族而言,这些蛮人不啻于取用不竭的劳力。别处豪族荫占土地人口总还有所顾忌,但是在江州,这都不成问题。
豪族们组织武装力量,四野扫荡去清剿那些蛮族,不只缴获大量人丁,而且许多蛮族也都以耕种为生,他们的耕地也都一同缴获。州府非但不会制止,反而是鼓励配合。
所以在江州,一户人家千顷田亩都是寻常。或许土地不如吴中丰腴,但是胜在量大、成本低。大量的物产,自家根本消耗不掉,若能转运出来投放市场,大得其利,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。
以往江州人家也有将物产贩运出来的经历,像是荆州、建康也都是他们走熟了的商路。可这样都是各家各自经营,远不及吴中人家集中起来做出的这么大规模!
听到庾条这么说,众人也都是心动不已,只是想到早先被困在宣城良久的经历,不免心有余悸。又是那个熊诵开口道:“庾君如此盛赞,倒是让我等汗颜。我们何尝不想大载乡产入都济困,只是道阻且远,多数都是畏惧难行啊。今次北上,路上也是波折重重……”
讲到这里,他又望着沈哲子歉然笑道:“营家不易,所思多杂念。若是玷污驸马试听清雅,还望驸马见谅!”
听到这熊诵小心翼翼的恭维沈哲子,旁边的纪友已经忍不住笑出声。这家伙有什么清雅试听?他就是都中最大的商贾头子,心黑手狠,无力不图!
想让人来做生意,安全方面自然要有保证。庾条听到这话后,便笑语道:“这一桩事,我倒也去信家兄有问。前日之波折,也是事出无奈。诸位也知年前江北不靖,至今难复旧观,大江巡弋严密一些,也是为了保我江东平安,不使羯奴得机所趁。不过如今家兄已经北上布防,来日江流警戒倒是可以稍缓一些。但若说往来无度,那也不可能。”
众人听到这话,心内不免又是一凉,他们这么恭维吹捧,无非求一个畅通无阻的商道财路而已。
“小舅此言,我倒不敢苟同。诚然江东安危重要,但京畿民用也是良苦啊,难道就不能有一个折中两利的良策?”
沈哲子在席中笑语道。
庾条闻言后便拍手说道:“这就是我请维周你来的原因啊,你这郎君善谋能断,名满江东,不知可有良策教我?”
两人这一番对答,很快便将席中众人心情勾动火热起来,纷纷转望向沈哲子。
沈哲子闻言后便举起折扇摇了摇,叹息道:“若知此酒如此难饮,我真要敬谢不敏。若连豫州小舅都觉得为难,我这足不出户之人,又怎么敢夸夸其谈?”
办法当然有了,沈哲子借贷资财给京畿民众,造成一个庞大市场让江州人尝尝甜头,就是要勾住他们,让他们义无反顾的扎进来。但是想要这么顺利就入场,那也不可能!就是要在一勾一阻之间,让这些人紧紧的追上来。
其实庾条已经给了这些人答案,大江防守可以松懈一下,但是不能往来无度。但究竟谁能往来自如,终究还是要看各人悟性。要想从此过,留下买路财啊!
其实这也是时下经商的一个常态,不过这些人家大概是迷于琅琊王氏与庾家有些僵持的关系,政治方面考量太多,觉得庾怿所图未必这么简单,反倒有所忽略。闹到亲口张嘴要钱的地步,也是尴尬。
一场聚会下来,这些江州人家似无所得,又似有所悟。
约定来日再聚之后,沈哲子便下了阁楼,刚刚登上了车,便听街对面有人喊道:“维周原来在这里,我可是已经找了你大半天!”
沈哲子转头望去,只见一驾华美牛车自对面缓缓驶来,牛车上所坐之人,赫然是江夏公卫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