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万丈苍穹之上。
在地面上看着厚重如锦缎的云层,在这儿却是轻纱般飘渺的,淡淡的萦绕四周,抓不着,却水汽充盈。那润湿,似乎下一刻,便会凝聚到那款款而来的女子的眼中,化为晶莹的泪珠,从那黑夜般宁静的眸子里落下来,顺着那姣好的脸颊滚落;也像是会结成坚冰,在那眼眸里,成为坚决。
那是一个尊贵而典雅的女子,她只静静地跟在一个男子身后走来,就像是最尊贵的客人被引领着,去赴一场盛宴。
事实上,她要去的,又哪里是什么好地方?
背着手走在前面的男子,可惜地看了眼身后的女子,终是长长地叹出一口气,似感慨似疑惑地说道:“你这样的人物,实在不像是为非作歹、耗尽功德的人,怎会落得这么个下场?”
女子闻言,微微勾了下唇,红唇的一点弧度,便让那精致的面容活了过来:“不过是直接去投胎,人死入轮回,实在是最好的结果……”
那话语里,带着一点期盼,带着一点终于要解脱的轻松。
这一点点异样,男子却根本没注意。事实上,他也不过是因着路太长,找点话说,来打发一下这无聊的路途罢了。他根本不在意女子说的什么,就算女子不开口,他都能自顾自说下去。
如今听她应声,他也不过是谈性更浓罢了,只晃悠悠地走在前面,摇头晃脑道:“做我这一行的,虽说只是送人去轮回,但真要说各色各样疯狂的穿越者,还是我们这种人见的最多。死后不能回到原点的,也不是没有,可她们或多或少都是穿越后昏了头,做下了滔天的孽。你怎么看都不像是疯狂的人啊?难不成,当真是人不可貌相?”他回头,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身后的女子,又转过头去,接着兴致勃勃说道:“果然,平时冷静的,疯起来才更疯狂啊……”
他走在前面,絮絮叨叨地说着。女子也知道对方不是真的要和自己聊天,便是沉默了下去。云层随着风从身边飘过,女子跟着,一步一步,不紧不慢。可渐渐地,她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,便是慢慢放缓了步子。
前方的男子仍在向前走,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女子的动作。他摇头晃脑,时不时回头,对着自己身后说着什么。两人的距离不过拉开了四五步,可是,女子竟是再不能听清他的话了,那声音似乎像是磨坏的磁带,又像是接收不良的收音机。最后,男子的身影也开始扭曲了。
女子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惊讶。她有点着急了,若是跟丢了,岂不是不能投胎了?她敛了敛裙裾,上前赶了两步,可下一刻,却又立马住了脚。
她的面前,再不见飘渺的云海。女子转了转身,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是身处一座小巧的庭院,四周皆是花海,只脚下一条小径。鹅卵石的地面硌着脚,她透着绣鞋,能感到那圆润的弧度。女子敛了敛眸,踌躇半晌,终是顺着小径向前走去。
路的尽头是一座精巧的小楼,小楼旁是一棵巨大的樱花树,枝桠在风中摇曳着,淡淡的花瓣随风落下来,在地上铺成厚重的地毯,有的还飘进楼里。雕花的窗棂,飘逸灵动的帷幔,隐隐绰绰,挡住了小楼里的风景,只偶尔飘动间,逸散出一丝两缕的幽香。
很安静,平和的安宁。
女子扶着雕花的栏杆,走进去,惊讶地发现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图书馆。一排排书架排得整整齐齐,看不到尽头。明明从外面看来,这只不过是一座小巧的木楼罢了。
“有人吗?请问,有人吗?”女子走了几步,扬声问道。小楼静悄悄的。
她疑惑地蹙了蹙眉,四下环顾,终是随手从身旁的架子上拿了本书。手指抚上书页,她便又皱了眉,那一页薄薄的封面,竟像是黏上的一般,怎么也翻不开。她想放回去了,可又在下一刻清楚地看见,那页封面被楼外吹进来的微风吹起了一角,一片花瓣飘过,夹进了又合上的书里。
此时,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悄无声息地从她身侧伸了过来,取走了她手里的书册。
女子吓了一跳,急急退了一步,差点撞上一旁的书架。
手的主人侧脸看了女子一眼,修长的手指从书里取走了那片误入的花瓣,又动作轻缓地将书册放回了原地。
女子失神地望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,似乎已被那轻轻的一瞥摄了魂。那般淡漠的一眼,没人能说出其中的风采。
男子长长的衣袖在空中晃出了淡淡地墨香,他转过了身,微微低头看向女子。似是被他转身的动作惊醒了,女子眨了眨眼,回过神,便是再也想不起方才失神的一瞬。
男子清朗的声音在书架间响起,平静而带着山涧清泉的干净:“可要留下你的故事?”
女子下意识接口问道:“我的故事?”接着,她又想起了什么,眉宇间染上了几分焦灼,道:“对不起,我不是有意进入的,你能不能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