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家的婚礼很热闹。端阳县主是宗室女,其父默默无闻,虽是皇室,但毕竟已和李世民这一支远了。她能嫁给当朝宰相的儿子,甚至被封为县主,即使是被皇后拉来顶缸的,心里也是喜过于惊,而难以生出怨愤来,更不要说皇后为了弥补而多加的那些嫁妆了。这些都足以堵上当事人的嘴了。
而婚礼后,高阳却是被长孙皇后拉到了宫里。
“高阳啊,你告诉母后,你真站到悬崖上去了?”长孙皇后不可思议地看着高阳,一脸的惊讶与后怕。天知道她之前听到汇报时,心里揪得有多紧。看着皇后是镇定自若地在房府坐镇,把一切后续都弄好了,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,直到看见高阳,她的心才算落了地。
看着这样的皇后,高阳心里也泛起了愧疚,可她心里还有巨大的委屈。她能和李世民顶,能对着房遗直说绝情的话,但那也是高阳自我保护下竖起的刺,此刻面对皇后,她心里的委屈便一阵阵往上涌了。
她吸了吸鼻子,愣是没忍住,干脆就扑到皇后怀里痛哭了起来:“母后……父皇他不疼我了!呜呜呜……”
长孙皇后被她哭得心都化了,搂着她便是哄道:“乖啊,不怪你,这次是你父皇的错……不怪你啊。”
站在外殿与内殿隔断处还没走进来的李世民闻言嘴角就是一抽,干脆就不进去了。
皇后这么一说,高阳心里好受了不少,她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向长孙皇后:“母后,对不起。”
“傻孩子,你跟母后说什么对不起。”长孙皇后心疼地抚着高阳的头发,叹道,“这事,你不乐意,怎么也不来告诉母后呢?弄得事情这么大,你还想去跳崖……你让母后说你什么好?”
“可是,就算我告诉母后,母后也只会劝我去嫁人的。”高阳撅着嘴,嘟囔道,“我知道的……那个时候父皇都下旨了,我不乐意,告诉母后,母后也只会劝我听话……”她说着说着,声音就又哽咽了起来。
长孙皇后一默。高阳说的也不无可能,若是没有高阳这破釜沉舟式的一闹,她也是赞同、看好这门婚事的。
半晌,长孙皇后叹了口气,拍了拍高阳示意她起来,便是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了一本册子,道:“高阳啊,你的脾气实在太硬了。我们做女人的,若不柔和点,一辈子也不顺遂啊。”
她把手里的书册递给高阳:“这是母后写的,母后能照看你一时,照看不了你一世。这一回,婚事拖三年,三年后却是无论如何也得给你找个驸马了。这本书,写的都是母后自己的体悟,你能看进去一点是一点。”
高阳眨了眨眼,接过书册:“《女戒》?”她的心就是一咯噔。《女戒》是长孙皇后写的?她倒是不清楚这一点。但有一点她却是知道的,这本《女戒》可以算的上是压低女子地位的一座五行山啊!
她咽了咽口水,刚刚被长孙皇后捂暖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。长孙皇后未必有坏心,她甚至是好心肠地想把自己的人生经验告诉给高阳,让她以后不要走歪路。高阳清楚皇后的心思,但她却不敢也不愿去改造、压迫自己。
她握着《女戒》就像举着一座沉重的大山。她忽然就想到了武则天,在长孙皇后之后短短几十年里把封建社会女子地位推上去的女帝。即使之后的岁月里,女子的地位还是不可避免的一低再低……
她看了看手里的书,又抬头看了看皇后,艰难地扯了个笑,道:“我会回去看看的。”
忙活了一天,长孙皇后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了。她没注意到高阳的言不由衷,只伸手捏了捏额角,道:“今儿晚了,在宫里住下吧。”
第二天,高阳回到公主府,把《女戒》放到书架上,用一堆杂学游记压住,心里的弦才算是松了松。她回头打量着公主府,颇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。
一旁的宫女恭恭敬敬地把茶端进来。
高阳端起茶杯,有些讶异地看了看那个宫女,疑惑道:“你是谁?锦奴呢?”
那个宫女垂眸颔首道:“奴婢阿静,锦奴……锦奴……”
高阳心里直觉不妙,手中茶杯“哐当”放到桌上,当下沉声道:“说!锦奴呢?!还有你,我就没在公主府里见过你!哪儿来的?!”
叫阿静的宫女当场跪了下去,战战兢兢道:“奴婢也是府里的。锦奴昨儿就不见了,戴管家把奴婢提上来的。”
高阳一脸的郁色,眼底刮起了狂风,胸口起伏着,终于握着一旁的茶杯掷了出去:“去把戴德容给本宫叫过来……还不快滚!”
那小宫女哪里见过这等架势?事实上,自从高阳出宫,她给公主府里众人留下的就是高贵、温和、好脾气等等印象,就没人见过高阳公主跋扈的样子。所以,高阳这一发火,小宫女当场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