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府
荣禧堂内,丫鬟鸳鸯让小丫鬟们给各位主子端了茶后站在贾母身侧随时服侍,贾母坐在扑了大红毡子的罗汉床上,疲惫道,“如今公帐上还有多少银子?”
眼看着新年又到,这府里的各项开支,丫鬟奴才的打赏,亲眷之间的往来,给元春的银钱更是不能断,七七八八加起来,就是一大笔银子,本来是不用愁的,自打林黛玉入了贾府,每年林如海给的年礼就能应付过去了,偏从黛玉去了别院,林如海那边的年礼银子是越来越少,头开始贾母还没觉得,今天还是王夫人拿到明面上来说她才发觉,扬州那些字特产糕点哪里值钱,瞧着拖拖拉拉一大车,可仔细算来,还没往年一半多。
王熙凤怀里抱着账单,叹道,“回老祖宗的话,公帐上还剩八万两银子,瞧着多,但今年年成不好,庄子又是亏损,且宝玉他们也渐渐大了,往后用银子的时候多的很,宫中大姑娘又急用银子,想省也省不下来。”
若说这府里最烦的当属王熙凤莫属,这荣国府日后定是大房的,但交到自己手头的时候,总不能是个空壳子吧。
王夫人坐在一边转动着佛珠,心里暗恨林如海此人奸诈,板着脸道,“这林如海也真是的,小姑子一没了,竟是这般对待咱们,怪道人家常说人走茶凉。”想着当初贾敏活着的时候,总爱显摆自己夫君多么疼她多么有本事,如今瞧着也就这样,人一死还不是什么都没了,保不齐过些日子就抬个小老婆回去,真当自己是天上仙女下凡,呸。
贾母听王夫人这般说,脸色一僵,撇了眼王夫人,到底没说话,还是一旁的王熙凤见气氛有点僵,忙道,“老祖宗,二太太,之前黛玉来的时候,林姑父大方的很,你说说,是不是林姑父那儿知道林妹妹的事儿了,心里有了别的想法。”
贾母听王熙凤提到林黛玉,脸色一僵,而后叹气道,“唉,也不是我这个老婆子不疼爱自己外孙女,实在是不晓得黛玉那丫头惹到哪个煞神了,都两年多了,那疮断断续续都没好透,我倒是想将她接回来,可她是个心思重的,瞧见家中姐妹好好的,还不定会怎么难受,虽是去了庄子,但我这做老祖宗的也是不得法,这心里哪能不念呢,若是因着玉儿让林如海对我起了隔阂,我是万万不依的,定要找他讨讨说法。”按理林如海不该知道才是,玉儿的信,她可都把关了的,且每个月还特意让玉儿写信到扬州,理应安了林如海的心才是。
想着别院的林黛玉,贾母老脸不由一红,两年来,无人之际,贾母也曾对鸳鸯念叨几句,偶尔看着贾敏旧物,心中也有几分愧疚之情。
只是,到底外孙女还有个外字,比不得宝贝孙子来的尊贵,且当初将林黛玉送到别院之时,因着宝玉,贾母也说了违心的话,贾母虽没觉得有什么,但想着黛玉那洞察的眼神,这心中自是有几分不舒服,当初那几分疼爱之情也去了几分,倒是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,再后来迎春跟林黛玉的病断断续续总是不见好,贾母那些子愧疚之情也随着时间长河飘淡,知道林黛玉还好好活着,也就够了,至于迎春,贾母从未将她放在心上过。
贾母倒是说的情真意切,一旁的王夫人听了,心中冷笑不已,转动着腕上的佛珠,眼皮子都没抬一下,这老婆子倒是会说的,心中不屑,嘴上却还得陪着贾母唏嘘不已,就是一贯铁面的王熙凤听了,也有几分心寒。林妹妹那么个琉璃人儿,可惜是个命苦的。
自己说了会儿,又得了王夫人跟王熙凤的奉承,贾母心中舒畅不少,喝了口茶,继续道,“也罢,年关将近,总归一家团圆的好,赶明儿找几个婆子将玉儿给接回来,古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,接回来就住到梨香院附近的醉枫院,虽离正屋远了些,但小孩子家家的,长大了也要学些管家本事,正好给个院子给她念念手。”
王熙凤听了忙应声道,“不愧是老祖宗,就是想的长远,待会儿我下去就将醉枫院好好收拾收拾,定不会委屈了老祖宗的心尖尖,只老祖宗可要可怜可怜我这个糙人,别林妹妹一回来,老祖宗眼里就瞧不见我这大活人,到时候,我可是要厚着脸皮将脸凑到老祖宗面前才是。”说完自己捂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,就是王夫人听了,也笑骂句“泼猴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