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都说来听听。」
柔福帝姬喜欢唐寅这样对她。
「谎话是吾皇天纵英明,知人善用,天下归心,触怒天威者,终将自毙。」
酸溜溜地嘲弄,听得柔福帝姬一阵眉紧。
她认识的唐寅会发科打趣,却会维持风度,不逾越分寸,这般尖酸刻薄还是第一回。
「慎言,是我才能容忍你这么说,换做任何一个宫里人,包准你吃不了兜着走。」
明显感觉到唐寅的不同,那张素净,不染人间烟火气,宛如石头雕像的脸出现喜怒。
「法不传六耳,信不过妳就不会当面说,妳的父皇和皇兄是怎么样的人,妳心里有数,实话便是,再好的盘面,交到他们的手里也会被下崩了。」
外头精诚团结的一幕,唐寅脑里浮现后世常听到的一句话,被人卖了,还替人数钞票。
就在刚刚,一个粗使婆子的两个儿子,被救国气氛感染,向狗鼻子借了两把钢刀,拜别双亲后,慷慨就义去了。
命根子不走了,粗使婆子又岂能偷生,夫妻决定不走了,一家人同进退,陪着儿子上战场,帮儿子挡刀也行。
说了些恩德来世结草衔环的话,粗使婆子挺着一对**去拼命,剎那间,整间宅子氛围大变,似乎留下来的人都是无君无国的鼠辈。
若非经历黄河口一役,见识过恕宗的反复与无能,狗鼻子、破嗓子早持刀登城,杀他个八百回合再说,为这个把人当猴子耍的皇帝卖命不值当,可惜知道的百姓太少。
人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,无论是错还是对,但看见那么多人前仆后继,往一个深不见底的坑跳下,他仍动容了,才会逞口舌之利,发发牢骚。
「唇寒齿亡,皇兄再胡涂也不会做出不利于大翎的事,这是他的天下。」
父亲、兄长懦弱,立场摇摆不定,心力全用在操弄权术,这些年君臣离心,百姓怨声载道,尤其在对待金人,简直有求必应,如同儿皇帝,她在深宫也常感叹,为何吴家出不了象样的男儿,太祖南征北讨的气势荡然无存。
但这天下是他们吴家的天下,胳臂往外弯的事,她吴嬛嬛做不来。
「所以殿下确定不跟我走?」
唐寅像是吃了炮仗,满嘴火药味。
气唐寅讲话夹枪带棍,却又没有底气,不敢自信满满为皇兄担保,父亲和兄长干过的蠢事一箩筐,连自家人都心虚。
哼地掉头进屋,无言地默认唐寅所言句句在理,一个女儿家,终身幸福比国家情怀来得重要太多,她真怕被皇兄出卖,古来弱国都用和亲换取和平,为国牺牲远嫁蛮夷的公主不胜枚举,她不想成为下一个。
暴风渐歇,霜雪暂缓,天际透出亮光,晨曦降临在半毁的城门上,金兵退到箭圈之外,十余万人,百万斤的血肉为盾,金兵的刀砍钝了,人也累坏了。
当金兵遣使入城言明愿意议和,汴京城百姓的欢声高唱入云,久违的凯歌翻腾,响彻每条大街小巷。
去接李师师和江敏儿的马车刚停定,胜仗的消息已传遍整个居所。
「刚才有人说什么来着?」
得意洋洋,吴嬛嬛将皇家仪态抛得好远,咂嘴说道。
「有忠贞为国的百姓在,任何外患都不足为惧,大翎必能长治久安。」
李师师的出现,刺激了她,隔着车厢叫嚣:「不像某些见异思迁的女人,辜负我父皇对她的一番情意,只顾着自己逃命。」
李师师没现身,由江敏儿代替她发言,不管汴京情势如何,她都会遵照皇命离开,直到皇命令她回返,一如上回船只未到江宁,她又被慎宗召回那般。
吴嬛嬛听了就有气,觉得这不过是她的推诿之词,情若坚贞,即便父皇驱赶,她也不能走,儿郎们以身殉国,女郎们要以身殉情。
唐寅不以为然,玩物就该有玩物的样子,绝对服从主子的命令,李师师的作为恰如其份。(未完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