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于给云忠治腿,还要给跟他一起去打架的几个同伴治伤,家里不但花光了不多的一点积蓄,而且还欠下了债。
母亲无奈地成天只知道哀声叹息,弟妹们也话少了很多,云忠成天呆在屋里,难得说一句话,云诚带着云贤上学放学,两人回家就帮着做事情,听话多了。
只有云彩在干活时偶尔说笑两句,看姐姐和母亲愁眉苦脸,她也不得不收起笑容。
这天中午,王惠贞带着云彩两人在刚收了小麦的田里翻土,两人都不说话闷头干着活,只有两人铁锄入土的声音一声接一声,在初夏微热的空气中交替响着,仿佛在赌气地小声咒骂着这让人劳累的土地。
“姐,别的好多人家都用牛犁田,我们咋不用牛?”云彩终于憋不住了,她没好气地问。
王惠贞:“别人用牛,要么是自己家有牛,要么是出钱请牛,我们家没牛,现在也没钱请牛,就只有我们自己来当牛了,不抓紧翻完就要耽误插秧了”
云彩抱怨道:“云忠咋不来干活?他一条腿不方便可两只手是好的,有一身蛮力气却成天呆在家里,叫我们两个女人来干这累人的活,他也看得过去?都是他闯的祸,他要不打这架,哪能断了腿,我们也至少可以请得起牛。”
“唉——”王惠贞拄着锄头,仰天长叹一声,说:“不能怪他,他也是为我出气,要怪只能怪我,我那天要是不独自去玉米林里扯猪草,或者叫上几个伙伴一起去,就不会有那事,也不会有云忠这一架。当时我真是昏了头了,佛祖咋不提醒我一下呢?”
“姐!”云彩放下锄头,走过来拉住王惠贞的手,抚摸着她的手掌说:“你看你的手都磨成只啥样了?比男人的手还粗糙,自从爹走后,你就撑起这个家,妈性格懦弱,大事上拿不了主意,这两三年要不是你撑着,这家还不知成啥样呢?怎么能怪你呢?要怪就怪那个坏蛋胡仁奎,他现在瞎了一只眼,他以后要被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!”
姐妹俩正说着话呢,天上飘起了雨,“姐,我们找个地方躲雨吧。”云彩说。
王惠贞仔细看了看天,她说:“这雨不大,过一阵就停了,雨打湿了土,挖起来才省劲,我们使劲挖,浑身热起来了,又不会着凉又干了活。”
“嗯!姐说的对,使劲挖,挖它个天翻地覆!”云彩说着,握起锄头使劲干了起来。
王惠贞也使劲挖着,想着过去的日子和当前家庭的困境,她鼻子一酸,心头一凉,泪水涌出了眼眶,细雨落在睫毛上,更加模糊了她的视线。
她抬起胳膊,正要用衣袖擦脸,朦朦胧胧中看到一个人和一大一小两头牛正往这边走过来,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,擦净眼脸一看,她认出来了,是张道松,他扛着犁架牵着牛越走越近。
这时,雨停了,虽然内衣没被打湿,可湿了一半的外衣还是紧贴在身上,让自己胸腰的曲线更加显现,她忙转了一个方向,理了理衣服,背过身接着挖,仿佛根本不曾看见过这个人。
云彩看到张道松过来,丢下锄头就兴奋地奔了过去:“道松哥,你是不是来帮我们犁地的?”
张道松逗她:“我看你干起活来象牛样厉害,还用得着我来帮你?”
“用得着,用得着,你来得太好了,是吧,姐?”云彩跳到王惠贞身边,夺下她的锄头说:“有牛了,你不用挖了。”
王惠贞不理她,夺回锄头走到田埂边,沿田埂继续埋头挖,云彩没再多说什么,只在王惠贞腰上拧了一把,然后跳到张道松身边,张道松已架好犁,吆喝着牛开始犁田了。
张道松犁了半天,王惠贞不跟他说话,他也不跟王惠贞说话。
下午收工时,云彩要张道松去家里吃饭,他不去,云彩强拉他他也不去,云彩接半玩笑半认真地连道了十多声谢,王惠贞什么也没说,背对着他。张道松只看着她背影笑了笑,牵着牛回去了。